“县君，能否宽限到咱收成时再收春苗？”
陆君实开腔请求延迟，不然哪掏的出来任何粮食啊。
“哼哼，”王致祥眯着眼：
“我若是说不行呢？”
话音一出，村民们心如死灰的绝望了。
陆君实也感到喘不过气。
深呼吸一口气，他躬身抬手，请王致祥借一步说话。
将人请到简陋的下榻竹屋后，陆君实从麦秆儿隐蔽厚铺的墙角处，将藏起来的银饼子掏出来。
一包一百个饼，五包五百。
拆开一包，将多的三十二个饼拿出来。
拎着四百六十八个银饼子，陆君实起身转过身来：
“县君，这里是地租钱。”
三十多斤沉的四百六十八个银饼子拎起，挂到王致祥的手心里。
王致祥差点叫这突兀递来的沉甸甸给沉闪了腰。
放到地上打开一瞧，震惊！
居然是雪花花的银饼子！
“嚯！你这是咋弄来的？！”
与其说是震惊，不如说是被惊吓到了。
陆君实不回应，而是径直说道：
“按稻米的价儿来算，一斤十二文，三万九千斤地租便是四百六十八两。”
“草民先行付了，能否请求县君开恩，宽限未央村至收成时再收春苗。”
“求您行行好行吗？”
陆君实决定以恳求的语气执着恳求，直到他松口为止。
王致祥艰难的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，眼下他更好奇这钱哪儿来的好吗！
官银乃是银铤状，而陆君实的这些银饼子，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私自熔铸的，以便互通有无。
莫非陆君实背后是哪个大户人家在给他撑腰？
这么一想，这些银饼子能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，便也合理了。
“想延期，不是不可以。”
既是看在钱的份儿上，更是看在陆君实有能耐的份儿上，王致祥松口了。
但陆君实还没能来及高兴，他又继续说道：
“律法明文规定，延期履实两税者，逾十日则每户增一斗，二十日便增二斗，以此类推。”
“……”陆君实无语。
娘希匹，延期交还得交利息？什么道理！
头顶的天空就跟压在了他身上似的，沉的要死。
更也像是沉沉的压在了寻常百姓身上。
这逼人的世道，要么被活活逼死，要么被活活逼疯。
他还没疯，但恐怕也快了。
“再无他法了吗？”陆君实眼神都绝望了。
王致祥眯着眼不说话，以示默认。
陆君实心想，一亩地拢共也就能收成最多三十八斗。
就这么一斗一斗的被榨干。
自己都快要被活活压死了，若是叫更无能力的村民知晓，他们得多绝望？
眼下正值腊月中旬，延迟到三月底交的话，得多缴三推的利息。
三推便是每户三斗，村里最多应是五百户。
总罚息便是……
一万九千五百斤粮。
折钱便是二百三十四两。
方才缴过地租后，他还剩一百八十一两。
还差五十三两。
思索再三，他又转过身去掏出自己的所有银钱来，又差点把王致祥的腰给闪了。
“县君，按三推折钱来算，罚息总计是二百三十四两。”
“这里还有一百八十一两，还欠您五十三两。”
“咱三日内定将欠的亲自前往县府给清。”
“能否请求您亲口告诉村民，可以等收成时再履行两税。”
“让他们压力小一些，有生存下去的希望。”
默默听完陆君实的话，王致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。
哎。
王致祥心里也是五味杂陈。
所谓的一个月内先交地租，不过是在试探他罢了。
就算交不上来，他也不会赶走这群可怜的太原人。
若真有此想法，当初不开城门便是了。
只是他很清楚，自沙县始，他们不论是再往东去，还是再往南走，都将走向大海。
他们已是无路可走。
谁还没个恻隐之心呢。
即便交不上来，他也不会为难的，等春苗时再交也行。
若春苗几经延推也交不上，那么他也没法子了。
因为税租是福建路转运使收走，他不过是个执行者。
“行行好，行行好。”
王致祥不说话间，陆君实死乞白赖的乞求着。
不知不觉，他的手里却多了些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