盐肆的吏卒名讳孔思齐，出身建州孔氏大户。
朝廷颓败，竟将例行的科举给废除了。
难得他能凭出身门第，入太学监拜师习文。
好不容易才学有所成，却无法科举进士。
无奈之下，他只得依家中安排，于沙县做一县吏。
县吏也是普通人家可望不可即的，都得托关系。
眼前的陆君实，明明中原流民，谈吐却斯文的不像话，比他那些同窗还要斯文。
因而，孔思齐对陆君实颇感好奇。
陆君实将一竹篮的鸡蛋递给他，他点数间，陆君实为了能多换些盐，又悄悄从农田里摸了一筐子出来。
等孔思齐点完一筐后，回过头来，咦，竟还有一筐？
不知不觉，他点数了四百五十颗蛋，能换三十斤盐的。
“够了够了，”孔思齐感到奇怪，盐肆里已满满三大筐了，方才可没瞧见陆君实背了这么多蛋过来：
“三十斤也差不多了吧，你还得背回偏僻的山里。”
听见吏卒叫停，本想能换越多越好的陆君实，这才住手。
“莫非你连你的村民的吃喝都要照顾？”孔思齐终于问出了心中好奇：
“不然这么多盐，你就是吃上三年也吃不完。”
陆君实老实巴交的回应道：
“村民一无所有，还需些时日方能熬出头来，这些都是村民们没舍得吃攒下来的。”
“他们还等我带粮食回去呢。”
孔思齐是个聪明人，他能听出来那些中原村民对他是很信任的。
这年间光景不好，到处动乱，人心也变坏了。
能被这么多人全盘信任，想必他定是个仁义之人。
于是他心里起了交个朋友的心思，一通自我介绍过后，他坦率的对陆君实说道：
“看在你为人不错的份儿上，有些实话想与你说说。”
“你的蛋卖便宜了，才叫这么多人乐意跟你换的。”
“？”陆君实昂头抬眼，眼里打着问号。
“在沙县，蛋不常有，有的时候，常以五十文一颗卖出。”
“？？”陆君实讶异，我竟果然做了亏本生意？
“而鸡你也卖便宜了，通常是一百文一斤的，况且你的鸡还是可司晨的野公鸡。”
“？？？”陆君实心裂。
难怪卖得这么快。
若不是眼前这个叫孔思齐的吏卒实诚，他不知要等到啥时候才能知晓。
心扉一旦互开，陆君实的小心思也萌动起来。
在沙县人生地不熟，难得眼前吏卒乐意与他说这么多。
“多谢官爷指点，生意既然做了，那便只能下回别再犯傻，”陆君实拱手道谢后，又继续说道：
“若官爷赏面的话，草民身上还有些卖鸡钱，为表感谢，可否请您喝个酒？”
请客，那感情好，孔思齐自然是爽快答应。
叫同僚接手盐肆后，孔思齐便领着他去到了一家还挺气派的三层酒楼。
里头竟一片热闹。
陆君实一身粗鄙的旧黑麻布衣，在里头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。
他之所以请喝酒，是想叫这吏卒帮帮忙，帮他租些农具。
没有农具，村里开荒不知要开荒到啥时候去。
酒楼里的黄酒竟然……一斤黄酒一两钱，这跟喝钱有啥区别？
出于好奇，他也尝了一口。
尼玛，也就比自己酿的山楂果酒多一点点酒味儿而已，几乎跟水果酵素一个味儿，只能算饮料。
但孔思齐却喝得很开心。
酒过三巡，眼看着一斤酒见了底，陆君实这才将自己的租农具请求说出口。
这年头的官府严管铁器，生怕农民手里有了铁后，会闹出更大的动静。
“只要手里有钱，尽管跟县府司农租便是，”孔思齐轻巧道：
“不过你的村民约莫上千人之多，若全叫你一人承担，这可是一笔不斐花销。”
孔思齐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提溜一转，好像想到了甚好主意一般：
“这样吧，咱还挺欣赏你的，就当做个朋友。”
“往后你再有蛋了，尽管以二十文一颗的价儿出给我。”
“若成的话，咱家里农具有的是，你想要用多少你尽管说，咱不收你租子。”
“蛋咱也可以牵车去你村里拉运，你也省得跑出来了。”
“如何？”
闻言，陆君实凝固。
二十文一颗，明摆着血亏。
不过，他也听出了孔思齐的出身可能是大户，坐拥好多好多佃户的那种。
考虑再三，陆君实心想。
批发价卖给他也不是不行，确实还能